我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姓名不记得了,但我和小伙伴都叫他道长。
不要误会,这家伙和仙风道骨没有半毛关系。至于为什么这么称呼他,这和他的特长有关。他,特别能打。
当时仙侠剧才刚出现在电视屏幕中,镇上的小伙伴还经常为玩扮演游戏谁当奥特曼谁当怪兽吵得不可开交,毕竟镇上碟片店里的碟片就那些。能为我们所知的,有名有姓的奥特曼也就那们几个,抢不到奥特曼就只能当怪兽。众所周知,当怪兽只能输,而且不能反抗得太激烈,不然就是光的叛徒,会被开除光之国国籍。
在某一次角色扮演游戏中,这货捡起木棍声称要扮演蜀山剑仙。我和其他小伙伴一寻思,这道士能有啥厉害的,能打过奥特曼和怪兽?少一个人抢奥特曼这不爽死,便欣然同意。
最终,奥特曼和怪兽一败涂地,纷纷被蜀山剑仙斩于剑下。道士打不打得过奥特曼我不知道,但当时木棍招呼在身上是真的疼。
再一次集合玩角色扮演游戏时,我和小伙伴们纷纷掏出了自己在小树林里寻觅到的趁手兵器。结果这贱人已经把上次的木棍削成了木剑,结果不言而喻:我回家时身上多了几道口子,他回家后挨了他爹一顿棍子。
他挨打时一堆小伙伴围观凑热闹,一边拍手,一边叫‘道长np’,我机智的将快乐藏在了心里。当天晚上还偷摸分了他两张自己珍藏的奥特曼卡片以示安慰。
自那以后,我和道长的友情深厚了不少。得益于此,我的童年记忆还算美好,没有像其他小伙伴一样一帧一帧满是被道长武力镇压的阴影。
道长对仙侠剧的痴迷足以用疯魔来形容。别的小伙伴看电视都是看动画片,他一部《仙剑奇侠传》来来回回不知道拉着我看了多少遍。而且我当时觉得他脑回路特新奇,每次看到蜀山剑圣囚禁女主我都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钻进电视机跟剑圣一决高下,这货却在一旁疯狂为剑圣辩解。
等女主逃出锁妖塔,我还在替女主高兴替女二惋惜时,这怨种又在一旁叹气,恨不得身化锁妖塔飞进电视又把灵儿镇压了。
明明是看的同一部电视剧,总感觉他和我看到的剧情不太一样。
不止是电视剧,其他和道士有关的作品他也异常痴迷。
我估计他家的碟片除了他爹私藏的动作片就全是道士题材的。这让现在的我都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家里那么多碟片没有一张是动画片是奥特曼,这合理吗?你说他是穿越的我都信。
再大一点,他开始偷摸用零花钱买仙侠小说。我帮他暂时存放小说时也翻看过,一张好看的插画都没有,通篇都是晦涩莫名的字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得津津有味的。
十岁那年,他还硬要拉着我和他一起蓄头发。然后等头发蓄长了一起恳求各自父母允许我们找个道观出家修行。他本来是执意要去蜀山的,但我觉得蜀山太远,回家不方便。他经过了几天的思想斗争后,做出妥协。愿意就近找个道观先修行,但等神功大成后,我得陪他御剑飞去蜀山改换门庭。
然后,我因为头发过长并执意不肯剪头发第一次被学校请了家长。学校里我爸在班主任面前怂得跟孙子一样。回家后,他抽出了皮带,让我明白,爹就是爹。
那怨种回家虽然没挨打,但头发也被剃了。这让他很着急,因为小说里说,道士收徒是有要求的,年龄太大了不会收。
童年生活快乐且短暂,一直到后来道长搬家去大城市,我都没敢告诉他那天是我向他爹告的状。
后面几年里,道长回来找我玩过几次,每次都给我带些好吃且看着就很贵的新鲜零食。爸妈说道长家是发达了,让我少收人家东西,太珍贵。我不以为然,感觉道长没啥变化,我请他吃几毛钱一包的辣条,他吃完还是会嘬手指。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道长的家庭条件差距是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留着飘逸的长发,给我带了很多吃的,他说他要去追逐梦想,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机会来找我玩了。他走时硬塞了我一台当时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还存上了他的电话号码。那年我们十二,我爸用的还是两百块一台的功能机,家里的座机我甚至只有接听的权利没有拨打的权利。
此后,我再没见过道长,手机也被父母没收寄还给了道长的父母。我也挨了有生以来最毒的一顿男女混合双打,用我爸妈的话就是,人穷不能志短。
老实说,当时我并不太能理解他们打我时说的那些话。我只是没能拒绝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而已,哪怕,那件礼物对我的家庭来说太过珍贵。
当时我一边求饶认错,一边怀疑:道长他喵的是不是知道我当年告他状的事了?
升学后,我走出了小镇,对穷和富也有了一个概念。
以前是父母经常念叨说家里穷,但我觉得也还行,不愁吃不愁喝。后来是父母依旧念叨家里穷,我觉得他们说得对,仅供温饱。
初中毕业进入高中后,家里遭逢变故,父母不再念叨家里穷了,可我觉得温饱都成问题。靠着变卖父母留下家产,一个人读完高中,上完大学,在大城市租间小屋,上着班和其他合租的租客一起帮房东还房贷。
有时候我都在想,小时候我和道长闹着要出家当道士那次,我如果执意坚持父母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会同意,一切会不会不那么一样。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一次休息跑网吧通宵时,页面突然弹出个窗口,问我是不是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想不想换种生活方式,愿不愿意与众神画押。
我笑了,阿sir,我网吧包夜的好不好,大不了换台机,我会怕你?
十五年过去,我还是不敢相信,神明他喵的居然会敲代码!科学吗?玄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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